【婚姻】为夺孙子拆散小两口，值吗？
人民法院报
发布时间：2014-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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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堪称“完美组合”的年轻夫妻，因双方父母争夺孩子的“关爱权”最终导致离婚。2014年3月11日，江苏省南京市鼓楼区人民法院依据生效判决，执结这起涉及两家三代七口人的抚养权纠纷案，被父亲和爷爷奶奶一方“抢”走两年多的3岁男孩，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
1、“完美组合”喜添丁
2009年6月，26岁的南京姑娘王菁与刘强结婚，王菁是名校大学老师，刘强则在省属事业单位工作，两人都是高学历、高收入，名下各自有房、有车。在熟人看来，他们是一对“完美组合”。
2010年5月，结婚不到一年的王菁怀孕。之后，公婆为关照儿媳和小夫妻俩住到了一起。2011年2月25日，历经十月怀胎的王菁喜得贵子。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还没等孩子满月，两家就在孩子的起名上闹起了不愉快，王菁的父母认为他们就一个女儿，孩子的名字要么取王姓，要么在名字中带个“王”字，但刘强的父母坚决不同意。眼看双方家长就要闹僵，王菁只好出面做自己父母的工作，终使他们作出了让步，孩子最终定名刘磊。
小刘磊满月后，王菁为满足父母欲见小外孙的心愿，提出带孩子回娘家住段时间，但丈夫和公婆均不同意，理由是他们家养狗。
2011年4月上旬的一天，王菁独自回家看望父母，刚进门母亲秦玉翠就问道：“他们还是不允许你把儿子带回来？”王菁无奈地点点头。“妈，人家都说家里养狗容易把病菌传给新生儿，我看还是把小狗送掉吧……”见女儿说出这样的话，秦玉翠怒火中烧：“小狗都陪伴我们12年了，我岂能将它送人？！”一旁的父亲王光辉便劝老伴道，“我们爱狗，但刘家讨厌狗，狗总不能比我们的小外孙还重要吧？我看还是狠狠心把小狗送掉吧！”
当天下午，王光辉把小狗送给了一个亲戚。
王家将宠物犬送人后，老两口即向刘家提出要把小外孙接到自己身边来，但视小孙子比命还重要的刘家老夫妻却仍然不答应，理由是孩子是刘家的根，由爷爷奶奶照料没有说不通的理。一让再让竟落得如此回应，王光辉实在沉不住气了，他来到刘家，当着刘家人的面发火道：“两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凭什么就得由你们带！”双方不欢而散。
王菁找刘强交涉，刘家老夫妻怕把事情闹大，答应王菁可在每周六上午带儿子回娘家，周日下午返回。
从此以后，只要一到周六，王光辉和老伴秦玉翠就要早早起床，打扫室内卫生，采购女儿和小外孙吃的、用的，像迎接远道而来的重要客人一般。这短短的两天，也是老夫妻最开心快乐的两天。
从孩子取名到被迫送走小狗再到争带小外孙等一系列问题上，王光辉和老伴对女婿产生了很不好的印象。王菁和刘强之间也开始磕磕绊绊，不像先前那样融洽了。
2、男方设局“抢”走爱子
2011年7月30日，王菁照例带儿子回娘家。父母见女儿和宝贝外孙到来，心情显得格外的好。
“我8月11日就要上班了，这段时间我想带刘磊在家陪陪你们，但我又怕婆婆不答应，所以也不敢在刘强面前开口。”当晚，母女俩谈心时王菁道出这一想法，秦玉翠见女儿这么说，当场就生气了，“这有什么不敢讲的，真没用！”
次日上午，秦玉翠亲自给女婿打电话，兴许是听出了岳母的情绪，刘强表示同意。但当他把情况向父亲刘凯田、母亲张丽作汇报后，做妈的一听说王菁这次要违约在娘家住10多天，顿时火冒三丈，做爸的也严厉训斥儿子，这么大的事也敢私自做主。
刘强迫于父母的压力变卦了。当天下午，他把车子开到了王家楼下欲接母子俩回家，王菁指责他出尔反尔，刘强则在电话里斥责她不遵守约定，故意惹事。王光辉见小夫妻俩在电话里吵得厉害，当即下楼做女婿的工作，岂料刘强理都不理愤然离去，弄得老丈人窝了一肚子火。
8月2日晚，刘强又来找王菁，称想看看儿子。岳父岳母因对他两天前的行为有看法，所以提出要和他认真谈一谈，可刘强断然拒绝。后由于双方言语不合，刘强竟冲岳父破口大骂，双方随后发生肢体冲突。就在事态即将失控时，邻居们闻声过来制止，才控制住局面。刘强还不解气，居然拿出手机报警，谎称有人劫持了他的儿子。警方接报后，出动4辆警车和多名警力火速赶到，弄清真相后，带队警官批评教育了刘强。
这次翁婿纠纷之后，刘家老夫妻双双登门王家，名义是来替儿子赔礼道歉的，但却让王家感到是来兴师问罪的，也就是从这时起，两对老夫妻间开始了正面交锋，为了争夺对孙辈的关爱，他们彻底掺和进小夫妻间由此引发的矛盾。
刘家老夫妻不停地到王家来要孩子，但王家只允许看而不允许带走，为此双方没少发生争吵。两家闹到这一步，伤害最大的要数小夫妻俩的感情，以前尚能顾全大局的王菁，如今已无法继续克制，并最终决意与刘强离婚。面对王菁的摊牌，刘强不光不妥协，反而听信父母意见态度变的愈加强硬。
王菁不回婆家，小刘磊也不回来，这把刘家人急得手足无措，度日如年。一家人经权衡再三，最终决定采用“智取”把孩子“抢”回来！
9月11日上午，张丽以看孙子的名义来到王家后，先是代儿子道歉后又表明了作为长辈的态度，即同意由王家老夫妻带孩子。这次由于双方谈得愉快，王光辉决定中午安排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并随后开始了准备。张丽逗了一会孙子后，提出带孩子到小区走走，顺便接马上赶到的丈夫和儿子上楼，王家人都没往坏处想，所以也就没说半个“不”字。而张丽抱着孙子来到楼下后，即快步走向儿子停在小区门口的汽车，母子俩就这样把小刘磊给“抢”走了。
当王家迟迟不见张丽抱孩子上楼后，即下楼寻找，可找遍整个小区也没见着人影。王菁意识到不妙，开车赶到刘家寻找，但独自在家的公公刘凯田竟指责她成心闹事，王菁大怒之下报警。警察赶到后，刘凯田证实小刘磊现在和爸爸奶奶在一起。
3、女方怒上电视曝光
2011年9月30日，王菁以刘强及其父母“抢”走儿子致其母子分离、夫妻感情破裂为由，向鼓楼区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双方的离婚夺子大战由此拉开序幕。
获悉王菁将自己告上法院后，刘强也不示弱，他在父母的支持下很快聘请了律师，欲与王菁在法庭上一决输赢，不惜代价争夺儿子的合法抚养权。
刘强开始咄咄逼人，但官司一开打他却突然变了，称对王菁依然有感情，死活不同意离婚。王菁清楚刘强用的是缓兵之计，这是因为孩子目前尚在哺乳期内，同意离婚对其争取抚养权不利。首次起诉法院虽没判离，但却在判决文书中明确了责任归属，定性矛盾的起因在刘强一方，并指刘强在双方发生矛盾后不经协商抱走孩子，其行为失当。
此次离婚诉讼判决生效后，不光对刘家没有触动，而且他们还把孩子从中心城区转移到了几十公里外的老家，致小夫妻及双方老人间的关系更加对立。2012年6月，王菁再次向鼓楼区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并主张孩子的抚养权及依法分割夫妻共同财产。
王菁在起诉刘强的同时，还作出了一个惊人之举，即主动联系南京电视台《有请当事人》节目组，讲述刘家夺走儿子、人为撕裂母子感情、破坏婚姻的全过程。与此同时，王菁还在电视台的网络互动版上发布直播预告，用大篇幅文字先行公开案件真相，引起了包括双方同事、同学和亲朋好友在内的广泛关注。6月24日晚，王菁出现在直播屏幕上，这期节目几乎惊动了全城，给刘家造成巨大的压力。
王菁本想速战速决，但因刘强提出管辖权异议，使法院在2013年1月下旬才开庭审理两人的离婚案，但庭审中由于双方互争孩子抚养权，使庭审无果而终。
为妥善处理这起罕见的离婚夺子案，经法院审判委员会研究，并经当事双方同意，合议庭决定将此案的再次庭审安排到原刘家居住的汇林绿洲社区开庭，让社区居民参与“陪审”。
3月18日下午，此案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次庭审，在汇林绿洲社区如期开庭，消息传出，社区居民参与踊跃。
庭审中王菁陈述了纠纷的前后经过，指出首次起诉法院判决，双方关系不仅没有改善，而且还因被告刘强一直不让自己见孩子，致夫妻关系持续恶化，感情彻底破裂，故坚决主张离婚、主张孩子的抚养权并主张依法分割夫妻共同财产。
针对王菁的诉讼主张，刘强仍表示不想离婚，同时也称为改善两人关系作出了许多努力。抗辩中，他还指出矛盾起因系王菁及其父母违约造成，责任在原告。刘强表示如果法院判离，儿子必须由他抚养，理由是刘磊是男孩，且一直随自己生活。提及儿子，刘强还动情地陈述：“这一年多来，我为带儿子牺牲了所有业余时间；为让儿子吃上放心的奶粉，我四处托人从国外购买；为使儿子上好的幼儿园，我不惜请客送礼，到处找关系。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儿子不可以放弃……”
“他是在演戏，我对他的主张和说法不认同。”王菁在刘强发表完抗辩意见后作出如此回应。庭审过程中，双方围绕离婚后孩子由谁抚养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各说各的条件优越，各说各的理由充分，并互揭对方的短处。
休庭期间，审判长杨向涛向旁听的社区居民发放了50份征求意见表，就该离婚案如何判决、假设判离孩子应由谁抚养、长辈在维系子女婚姻关系中如何吸取此案教训等广泛征求意见建议。
此次庭审结束后，许多旁听者围住合议庭法官，纷纷表达对本案的关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说道：“孩子终究是要长大成人的，无论哪一方剥夺了孩子应享有的爱，即使这一方对孩子再好，他长大了应该也不会感激，弄不好反会产生愤恨，这是情理中的事。”
5月13日，鼓楼区法院在吸纳民意的基础上，依法敲下了一审宣判的法槌。法院认定原、被告感情确已破裂，判决准予双方离婚；双方所生之子由原告王菁抚养，被告刘强自2013年5月起每月给付刘磊抚养费2000元至其18周岁时止；刘磊享有对儿子的探视权，探视时间为每周六一天，原告应当予以配合协助。
听完法官的宣判后，刘强及父母当庭表示不服，并称不管法院怎么判都不可能把孩子交给王家。刘强随后提起上诉，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该案后，本着化解矛盾不使孩子心理受到伤害的愿望出发，一次次做双方的调解工作，但终因双方矛盾过于尖锐，尤其是在孩子抚养权上无法达成一致，仍致调解失败。同年10月31日，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该案作出终审判决，维持一审判决关于允许双方离婚、双方婚生子由被上诉人（一审原告王菁）抚养，但对财产分割部分略作调整。
4、人性化执行助母子团聚
案件终审判决生效后，刘强仍不主动履行法院判决。2013年12月4日，王菁向鼓楼区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法院受理案件后即向被执行人刘强发出执行通知书，承办法官还多次找其谈话，要求其配合法院履行执行义务，但刘强却以种种理由一再拖延。考虑到该案特殊性，法院为不伤及孩子而仍决定以温和的方式来执行此案。
2014年1月下旬的一天，执行法官韩皓再次找刘强做工作，并言明若不配合执行，法院将采取司法拘留强制措施，这一次刘强总算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承诺回去做父母的工作，争取尽快将儿子交给王菁。刘强回家后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了父母，并要他们把儿子交给王菁，这一来父子间又闹翻了，刘凯田和老伴张丽随后赶到法院，向法官递交了《断绝父子、母子关系决定书》，并称孙子刘磊自幼由他们带大，感情上无法割舍，既然刘强愿意将孩子交给女方，那他们只能与其断绝父子、母子关系，孙子由他们抚养，一切后果由他们承担！
执行再次遇到阻力，而王菁却不停地要求尽快采取强执行动。3月上旬，经过执行局再次合议，由韩皓法官携带已开具好的《司法拘留决定书》，去找刘强和其所在单位纪检监察部门。这一次刘强没有退路了，他保证移交孩子的时间确定在3月11日上午。
3月11日这天一大早，王菁一家就赶到了法院，还特意为儿子准备了一把玩具手枪。这次刘强及其父母均没失约，他们按时抱着小刘磊来到了法院。见到儿子的那一刻，王菁几乎兴奋得要掉眼泪，只是她高兴得还是有点早，一来刘强父母并非真的情愿交出孩子，二来孩子如今根本不认她这个妈。
自从双方面对面坐到一起后，移交孩子的最终谈判一直在法官的组织下进行，其间双方又多次发生语言冲突，并差点发展到现场争夺孩子。关键时刻，是刘强强忍泪水从母亲手中抢过儿子，将其交给对面的王菁。这一刻刘凯田夫妇感情上接受不了，他们冲过来欲抱回孙子，为防出现不测伤害到孩子，执行局多名法官按事先预案，一部分法官做刘强和其父母的工作，其余人则将王菁和孩子带离现场。
韩皓法官在与王菁交代完具体事项，并由王菁办完领走孩子的相关手续后，法院即安排警车将王菁母子一家送回了家，一起艰难的抚养权执行案由此画上句号。
（文中人物除法官外均为化名）
摘自《人民法院报》 记者：郑毅